陌生的兄长

 

  宽城子偶尔会感觉到,姐姐哥哥们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一点。虽然自己长时间都是小孩子的外表,吉林依然经常带他打猎骑射,有时候会叫上双城堡和宁古塔等人,但更多时候只有他们两座城和一些随从。问她为什么,吉林会告诉她:“因为我们两个离得近,去找别人,光等也要好几天呢。”这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宽城子也就这么相信着。
  奉天在每次到吉林家时,也会借道来看看自己,说些鼓励的话。在宽城子心中,所有家人都应该是这样其乐融融。然而,当吉林北部的舒兰也逐渐成长时,吉林向京城打了报告希望增加设治,却被毫不留情地驳回(注1),舒兰只得寄居在吉林家中——以仆人的身份。而宽城子,从一开始就被当作弟弟看待。
  有一天他在自己城的北面发现了一段残墙。在宽城子的记忆中没有这东西,于是他去问吉林。吉林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悲伤,过了会儿才回答:“那是你的……哥哥。他已经不在了。”
  哥哥不在了。作为城市的哥哥不在了。宽城子试图理解这句话,他循着残墙找呀找,发觉“哥哥”与自己的城几乎在同一个位置。一座城市不可能有两个化身,那么已经逝去的那一位,究竟是姐姐所怀念的那个“哥哥”,还是另一个自己?
  喜都没有留下画像之类的东西,连吉林等人自己的收藏也被夺去烧掉了。在宽城子的请求下,吉林拿起了笔描画记忆中的兄长,可是勾勾抹抹了半天,只画出一个安在谁身上都好象很合适的男像来。吉林扔下笔,苦笑着说她不擅长这个。说完她就抬头看着宽城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久违的容貌来。
  她并未找到熟悉的感觉。也许因为宽城子形容尚小,也许因为她头脑中、幼时喜都的形象也已模糊。毕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啊。也许等宽城子长大一些,就能唤回自己记忆中的兄长了吧?
  
  然而,亲人的离散比亲人的成长还来得快许多。
  咸丰八年,应伊万的强烈要求,齐齐哈尔及上司、莫斯科及上司在瑷珲举行边界谈判。王耀认为,伊万所谓的“边界谈判”不过是勘个界立个碑,把之前的乌第河地区确定下来(注2),就让吉林留在了原位,招募兵源补充被搬空的旗兵。
  吉林整理着去年的帐簿。最近家里不太平,广州被攻打后,自家的粮食有许多转运进北京。这说明不仅珠江流域的运不过去,北京及周边地区的粮食也都不充裕;也说明闯关者的农垦已被无可奈何地承认。家里乱到这个地步,基业都难保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俗了吧。库页岛被伊万强占不还很久,这次也一并解决就好了。
  这时宽城子拿着封信跑了进来:“姐,齐齐哈尔哥的信!”“拿来吧,坐歇会儿。”吉林拆开信,读后轻轻皱眉:“莫斯科这家伙口气也太大了,居然想把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地方都占去。痴人说梦吗?”
  “啊?那么大地方,怎么能给他们啊!那可不行!”宽城子吃惊地叫起来。吉林拍了拍他的头:“放心,那些地方他们做梦也别想要。齐齐哈尔已经严词拒绝了,领土可是最重要的东西啊——因为,那些地方,有我们许多的亲人。”

  谈判进行了好几天,吉林充分相信齐齐哈尔能坚持自己的主张。她让人准备好宴席,等着为回京赴命的谈判团洗尘。
  她还没有接到报信,就等回了大批人马。吉林出门迎接,远远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似乎包括齐齐哈尔和黑龙江将军奕山在内的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她猜想他们是在战场般的谈判桌上与蛮横的老毛子大干了一架,于是又走上前一些,向齐齐哈尔递上了皮制的酒袋。
  齐齐哈尔接过酒袋,闷不作声地灌了一大口,就怔怔地不动了。这可不像是胜将该有的样子,于是吉林试探着问道:“谈判的情况是……?”
  “……吉林,我对不住你。”齐齐哈尔避开了吉林的目光,“莫斯科威胁要使用武力,把上司吓坏了。他瞒着我,偷偷就签了条约!”吉林心下一紧,立刻问道:“那乌第河地区全部划给了他们……?”“岂止乌第河!整个黑龙江以北都被割让了!还有乌苏里江以东,变成了‘中俄共管’,被侵占也就是早晚的事!”
  几秒的死寂。然后,吉林爆发出令人恐惧的尖叫,猛地后跃转身,扑向了马队前方,将刚被人扶下马的奕山将军按倒在地,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这一切来得太多固然,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急忙纷纷拔刀时,奕山已经被控制住了。
  花白胡子的老将军奋力挣扎着,他本是武将,也曾随征喀什噶尔立下功劳,即使年龄大了力气也不小;但吉林却完全无视了他的反击,只是发了狂似的、拼命掐着他的喉咙,他只觉得眼前发黑—
  “吉林,住手!他是我们的上司!”齐齐哈尔跑上前,但不敢动她。吉林找回了几分理智,手下力道轻了,奕山这才恢复了呼吸,使劲掰着吉林的手。但她仍不肯松手:“你居然、居然把那么大一块地方拱手送人!就算是上司,怎么可能放过你!”
  “那些地方终年苦寒,又没什么出产,留着也是浪费人力;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免伤两国和气——”被按倒在地的老人努力争辩着为自己开脱。吉林手下又一紧:“浪费!黑龙江将军啊,领土对你来说居然是浪费!自己的家园,居然要和别国共管!将军啊,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可爱的孩子、我们的弟弟妹妹们,库页、伯力、双城子、海参崴?!你能想象他们、落到那些残暴的老毛子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吗?!你会为他们心疼吗!!”
  她的肩膀一阵抽搐,豆大的泪水便从眼角滚落。
  又要,失去亲人了吗。
  我们已经如此羸弱,几千年的信条早已被颠覆。
  即使没有力量,我本以为,尼布楚条约还是能保护好现有的亲人的。
  可是现在,新的条约签定了。
  ……即使掐死了奕山,他所代表的大清已经承认了伊万·布拉金斯基对弟弟妹妹的占有。
  吉林的手下逐渐失了力气。突然,手腕一阵剧痛,两粒石子把她的手打离了奕山的要害。两旁的侍卫一拥而上,把她拖到一边,按在了地上。
  墨尔根(嫩江)放下了手里的石子,走到奕山身边,面无表情地搀起了狼狈的将军,退到一旁。奕山看了看墨尔根冷冰冰的面孔,到嘴边的命令吞了回去,只好自己打扫打扫衣服上的灰,颤巍巍地指向被压在地上的吉林:“放肆!造反!这个女人,要重重地治罪!”
  “不许你们欺负姐姐!”还没等齐齐哈尔开口,客栈的方向传来了孩子的喊声。宽城子冲了出来,小小的身躯挡在了奕山和吉林之间:“姐姐什么都没做错!不管是谁都会生气的!如果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崴子,那都是你这个臭老头的错!”
  “无礼!忤逆!”奕山的胡子气得抖动了起来,“齐齐哈尔,把这个混小子拿下!”齐齐哈尔锐利的目光扫过宽城子的脸,宽城子瑟缩了一下,但没动地方。他把目光收回到奕山身上:“大人,只怕这次,我不能听您的呢。
  “如果不认识海参崴,那我弟弟黑河与海兰泡您总该记得吧。昨天消息传回来后,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哭成了什么样子,您也看到了吧?”齐齐哈尔的声音空洞而悲哀,“他们是隔黑龙江而居的兄弟,却被人硬生生的撕开了。从此,他们将分属两个国家,再也无法朝夕相处。您知道,您随笔签下的字,会让多少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吗?这孩子,只怕就是其中的一个吧。”
  奕山张口结舌,最终只得装作愤然地甩了甩袖子:“罢了罢了,本将军不和刁民一般见识!”说完径自走进了客栈。齐齐哈尔见奕山进屋,示意侍卫们放开了吉林。吉林缓缓抬起头,泪水与泥土混在一起,弄脏了她美丽的脸庞。宽城子蹲下身,用袖子给姐姐抹着脸。
  “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齐齐哈尔继续用空洞的声音说,“去谈判的是我们,却让你们损失了那么大的地方。我会说服上司不去上告的。……保重。”他狠狠扭头,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表情,带着随从们也进了客栈。
  “姐姐!你没事吧!”看着目光涣散的吉林,宽城子着急地探问。吉林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愣了半晌,突然一把抱住宽城子,放声大哭起来。

  黑龙江两岸一片惨淡,乌苏里江两岸的城市拼命珍惜着能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两年后,北京条约签定的消息传来,宽城子不愿回忆,那一天他们怎样把亲人送走。吉林勉强控制住的表情在海参崴的背影中土崩瓦解,为弟妹,也为大哥又一场惨败的战争。
  那之后吉林大病了一场,离得最近的宽城子自然是忙前忙后,在她的指导下帮忙处理些全省的政事也是家常便饭。他们都想用繁忙的事务来让自己暂时忘记失去家人的悲伤,而很讽刺的是,让人头疼的事连续不断地发生,让他们的打算丝毫也没有落空。
  等吉林能够起来活动时,她已经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憔悴得让许久未见的亲人们不敢贸然相认。姐姐是这副样子,宽城子除了心疼,也只能尽量分担她的事情。怎么说自己都是男孩子,被姐姐保护了那么久,也该到回报的时候了。而且,这样也是更接近“哥哥”吧……?
  所以,受南部太平天国的鼓舞,另一支强大的起义军势如破竹地攻打起满洲的城市时,宽城子并未考虑什么正义的问题,只是义无返顾地支持着吉林的上司。起义军所到之处,开仓赈济、处死官员,很快发展到两万余人,攻无不克,甚至一度打入奉天城。
  因为吉林一直在向外调兵,自己反而亏空了,只余几千兵力。起义军也许是轻了敌,竟派三十多人偷袭伊通,结果被巡逻的官兵撞了个正着。激战过后,大半起义军战死,其余被俘,带到宽城子面前。
  审讯其实没什么必要。主使者是王达和马傻子,各个重要城市都要攻打,这都是早已知道的事。太平天国已经失败,起义军多少有点丧气。但是,当一个俘虏仰着头说“你个小毛孩懂什么,我们反也是死、等也是死”的时候,宽城子还是稍微动摇了一下。
  也只能是稍微而已,情势不容许他产生放弃的念头。下一个目标就是长春,宽城子决心不再给姐姐添麻烦,努力防守,硬是用一座没有城墙和护城河的城市,两次硬挡住了此前所向披靡的起义军。起义军只得绕路北上农安,又很快迂回到吉林城下,幸亏奉天带兵来帮忙,才及时解了围。
  宽城子抓住短短的间歇,向商民征集钱财木板,修筑城墙、挖凿护城河,越来越有了城市的样子。北京也调来了黑龙江、山东、内蒙的许多兵力前来支援,而最有分量的,要数一支由阿尔弗雷德和亚瑟家人训练的新式洋枪队了。他们将起义军重重包围,虽然最后起义军英勇抵抗、拼死突围成功,但终于损失惨重,不成什么气候了。
  不久,“马傻子”马震龙战死。指挥战斗让吉林多少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也不那么彷徨了;但她看见一直固守的宽城子时,还是颇为惊讶。
  “你啊,长大了不少呢。”她看着宽城子,这两年的变化比之前二十来年加起来都大。“是吗?大概是因为修了城墙吧。算了托了马傻子的福,否则才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不可能有城墙的呢。”宽城子也欣喜地发现,他在仰望姐姐时,昂头也不像以前那么费劲了。

  但宽城子当然不可能知道吉林没有说出的话。
  不像。
  越是成长,就越能看出他不像喜都。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新生的城市,我这些年,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我不是最清楚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吗。我不是比哪个人类都明白,已经灭亡的城市即使重建,也不可能是曾经的那座城了吗。
  ……我真是个笨蛋。天真的以为兄长可能会回来,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吗。
  宽城子只看着吉林的眼神暗淡下去,以为她的身体还没恢复,急急扶着她送回房间去歇息。而吉林,却似连多看他一眼都会心痛了。
  而后的多年,他们虽然依然保持着各种联系,但在办完公事后,吉林却总是匆匆离开,不像以前那样会来嘘寒问暖。年关或平时到她家里去,被对待的态度也比以前冷淡了不少。宽城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到底是哪里惹姐姐不高兴了呢……”宽城子坐在自己家中的窗边,托着下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东边的天上有几只猎鹰在盘旋,其中应该也有姐姐的一只海东青——自从她开始冷淡自己,就又驯了一只来解闷。要是无聊,为什么不找兄弟姐妹们一聚而要养鹰?宽城子想不通。从小就和姐姐在一起的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玩在一起或者去咨询意见。
  “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最终只能求助于并不存在的兄长,当然也得不到答案。鹰群飞远了,变成几个小黑点,又渐渐消失。宽城子看得累了,昏昏沉沉进入了梦想。
  清冷的梦中,他遥遥望着一群青年男女,他们穿着绫罗的华服,在欢快的谈笑歌舞。他向他们跑去,认出其中有吉林、奉天、辽阳、哈尔滨、三姓……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又瘦又高的男子,与大家玩乐得十分融洽。宽城子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看到吉林向他跑来,勾住他的手臂摇晃,笑得像个孩子……
  宽城子在半夜醒来,愣愣地瞧着窗外如散落满地的珠串般遍布夜幕的繁星。他想,那个人大概就是他已经过世的兄长,因为只有他能让姐姐如此信赖和亲昵。果然,自己是远远比不上他的。受到冷落,大概也是必然吧。
  吉林确实是失望了。她无端地认为,宽城子无法回应她的期待,是对她一直以来努力栽培的一种背叛。因此她重新养起了海东青,觉得只有鸟儿才能一直忠心耿耿地陪伴在她身边。为此,她在那只鸟身上倾注了许多。

  时间一年年过去,洋务运动把机器制造局设在她家里,本田菊踏破王耀的家门将湾湾夺走,伊万攫取了长春铁路的修筑权,又在宽城子家里建起了火车站;吉林统统没有给予程度以上的关注。公务结束后,她就沉迷在鸟儿那里。
  然而,鸟儿毕竟是鸟儿,无法与城市度过同等的岁月。光绪二十六年,她的海东青早已现了垂老之态,甚至连飞都飞不动,更别说追捕猎物了。吉林悉心照料着它,想着它已陪伴自己三十余年,已算是很长寿,即使知道它性命不久,也不忍它就如此离去。
  北京对十一国宣战的一个月后,海东青一直朦胧着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并且还抖动翅膀,像是要飞,吉林急忙把它抱到屋外。松开手,它仰头啼了一声,奋力跃起,直冲天际,在地上投下一个黑影。吉林欣喜地望着它在头顶盘旋,看着它动作矫健,全不似垂垂老矣。
  突然,海东青一声凄厉的嘶鸣,南向俯冲下去。吉林一愣,只得追了上去。在一个长长的几乎接触到地面的俯冲后,它又拔起身子上蹿,蹿到十来丈高时——突如一颗秤砣,直直下坠,径直栽进了松花江水。溅起的水花泼了岸边的钓鱼人一身。
  吉林匆忙跳下水打捞,在急流中寻找着漆黑的羽毛。她好不容易拉到了鹰的爪子、把湿漉漉沉甸甸的海东青抱出水面爬上岸来,丝毫没有理解海东青异常的行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是南边的快马送来了战事的急报。
  天津沦陷。被他守护着的北京,已暴露在列强的屠刀下。
  而海东青早已死去。这次飞行,想来就是它回光返照的辉煌。
  然后又是急报,借宣战之机,伊万对黑龙江北的中国人出手了。黑河与海兰泡,天人永隔。(注3)

  吉林陷入了噩梦,梦里她的记忆与一些别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她与喜都度过的岁月。还是幼鸟的海东青。她与宽城子相遇的情景。全家人都在奉天城过年。朝代的更替。频繁的战争。陪着海东青几天几夜不睡。她教会宽城子各项技能。越过柳条边的人们。弟妹们一点点长大。王耀大哥的笑脸。松花江上往来的商船。蒙古铁骑的进攻。金国的奋勇抵抗。喜都被毁弃的城墙。王耀的伤痕。家人们殷红的鲜血。海东青最后的俯冲。海参崴的背影。海兰泡可爱的面庞。黑河撕心裂肺的喊叫。已经长大的宽城子。他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周围尽是饿死的尸骸……
  “不!!”吉林惊叫着醒来,枕头已被汗水和泪水浸湿。她快步走到门口,凝神细听,只能听见蛐蛐的啼鸣和偶尔的犬吠。她又爬回床上,但再也难以入眠。
  本来是能立刻见到他,来确认他没事的。
  自从她冷落了宽城子,那孩子就很识趣的把家当都从吉林搬了回去。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刚才梦见的是什么?虽然是个青年,但毫无疑问就是他。如果他已经平安长大,又怎么会变成那样子?
  ……我为什么会担心他?他不是喜都……他不是喜都,又怎么样呢?
  喜都不在了。海兰泡不在了。海参崴被夺走了。海东青寿终正寝。但那孩子还在我身边。
  海东青陪我三十余年。他已经陪伴我一百余年。
  ……我究竟在闹什么脾气,就算他不是喜都哥哥,不也是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我亲爱的弟弟吗!
  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想连他也失去、然后再后悔吗!
  多少努力都不堪一击,大片的土地被割走,整个世界对大哥虎视耽耽,伊万和本田菊正在不断蚕食着这里——这种情况,我用什么保证他能好好的活到长大?
  擅自把他当作是喜都,对他真是太不公平了。
  够了。
  喜都哥哥,对不起。

  宽城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客厅中的吉林。他的印象中,吉林至少有十年没有来过他的宅邸了。脱口而出的问候是:“咦?姐姐,好早……”
  吉林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到他面前,微躬下身子(现在她已不用蹲下),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把她的弟弟紧紧拥抱在怀里。
  对不起。再也不会把你当作别人看待了。
  如果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至少现在,让我珍惜你存在的每分每秒。
  你是我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亲爱的弟弟。
  不是喜都。
  是长春。

——Umfamiliar END——

注1:此事发生在1826年,道光似乎是把吉林将军给狠狠批了一顿呢=V=……
注2:《尼布楚条约》所规定的未定边界——不知道为什么之后那么长时间都没勘定XSK
注3:发生惨案的准确来讲是江东六十四屯,不过疑似是附近的中国人都被屠杀了。所以我就剧情需要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