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和平?在伯尔尼的飞机中,新京在眩晕中考虑着这个词。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识的状态下坐飞机。但与晕机产生的身体反应不同的是,他的肺腑间有比以前更甚的空虚感,还有火烧火燎的炽痛。是满洲国的他们走了吗?虽然盟军还未表态,但本田的下属总该接到了投降的消息;傀儡皇帝此时也该六神无主的乱跑了吧。北边有伊万,西边有国军,只有东南还有本田在勇洙家的最后防线。那个方向的城市——通化吗。
按照伯尔尼的说法,在确保城内日军正式投降前就不能保证安全,所以他还不能放自己回去。沈阳同斯德哥尔摩在沈阳城外的另一架飞机上,哈尔滨则已经被伊万救了出去。恢复和平——由谁?现在大部分的国军都在西南,离东北最近的国际队伍就是伊万。虽然太不甘心,但只要他想,他就能从东京的手中夺取自己的城。
直升飞机停在了离市区很远的郊外,远远的,能看见许多日侨跑向东南。他们哪里还有过来时威风的样子,有的身上背着好几个大包袱,有的干脆用车推着些不知是什么的行李,稀稀落落,时慢时快。自己的猜测看来是没错了……新京问翻译:“不用去追他们么?”
伯尔尼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了提问。“伯尔尼先生说,他们是中立的,除了保护好瓦修先生委托的东西外,没有别的义务。何况为了不造成侵略的误解,根本没有带军队来。”翻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的家就在眼前却不能回去,我知道这很难忍受……快了,只要本田菊先生的上司正式宣布了投降,他们就不得不撤退了。按理说,只要这件事情一发生,不用再办什么其他的手续,您就可以回去了。”
还要几天?新京一天也不想多等。在难熬的每时每刻过去时,他甚至希望伊万快一些赶走余下的关东军。不得不承认,换上了红旗的伊万所信奉的主张,与家人们多年来渴望的“耕者有其田”是那么的相似,使他甚至愿意暂时忘记曾经的他在黑龙江边曾经做过些什么。(注1)
每天都在用收音机盼着,十五日的中午,终于等来了一个结果。
广播中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本田的上司。翻译把日语翻译成德语给伯尔尼听,新京则竖起了耳朵,一个字都不敢错过地辨着。
“朕深鉴于世界之大势与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措置,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美、英、支、苏四国,接受其联合公告。”
投降了……投降了?
南京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扶住了上海瘦削的肩;杭州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还嫌不过瘾,索性在音箱上吊了个喇叭对着窗外。
“曩者所以对美、英二国宣战,实亦出於庶几帝国之自存与东亚之安定。至若排斥他国之主权,侵犯领土,固非朕之本志。”
胜利了……胜利了?
北平扔下筷子,一把抱住了天津,天津立刻觉得喘不过气来,不知因为老哥哥用力太猛,还是他自己太过兴奋。
“然交战已阅四载,纵有朕陆、海将兵之勇战,朕百官有司之奋勉,及朕一亿?庶之奉公,各自克尽最大努力,战局并未好转,世界大势亦不利於我。”
结束了……结束了?
西安摘下了军帽,欢呼着用力扔到天上;没尽兴,又夺过了银川和兰州的;丢出去的同时,双手保持在了那个向上挥舞的姿势。
“加之,敌新使用残虐炸弹,频杀无辜,惨害所及,实难逆料。若仍继续交战,不仅导致我民族之灭亡,亦将破坏人类之文明。”
自由了……自由了?
长沙抓起听筒,疯了似的像武汉打了十多个电话,明知道对方此刻不在办公桌旁。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但他依然止不住的跳着、笑着。
“如斯,朕何以保亿兆之赤子,谢皇祖皇宗之神灵!此朕之所以卒至饬帝国政府接受联合公告也。”
解放了……解放了?
成都跑进了藏在废墟中的防空洞,把重庆挂在墙上的日本地图拽了下来,撕成满天彩云。
“惟今后帝国将受之苦难,固非寻常,朕亦深知尔等臣民之衷情。然时运之所趋,朕欲耐其难耐,忍其难忍,以为万世开太平之基。”
和平了……和平了?
广州抬起头,望着珠江口的两个弟弟。香港和澳门——已经赶走了一个侵略者,他们也会很快回来的吧?
“宜念举国一家,子孙相传,确信神州之不灭,任重而道远,倾全力于将来之建设,笃守道义,坚定志操,誓期发扬国体之精华,勿后於世界之潮流。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
新京跳下了飞机,向自己的城奔去。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依然是压制不住的狂喜。
赢了,赢了。
十四年的苦难和屈辱结束了。
每日在刺刀下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三千五百万同胞的英魂,可以放心地离开这饱经摧残的土地了。
从此,王耀可以再次挺起他的身躯,无所畏惧地站在世界面前,哪怕他的背后,有一条无论用去多少岁月都无法弥补的伤口。
新京奔跑在土地上,离他的城越来越近。他的城起初沉默着,逐渐的,在他心底沸腾了起来。新京的身体中涌动着一股雀跃的力量,在躯干和四肢间,在肌肉和骨骼间川流。那是真正的、源于快乐的力量,源于人民的力量。
接近了,接近了。他不知疲倦地跑着,直到看到了大批日军从自己的城中涌出,一边吼着“这不可能”一边从自己的身边冲过。逃兵?——不,不像。他们并不是丧家之犬的样子,而那张牙舞爪的气焰,更像是要去进攻。
进了城,街道上也正乱成一团。有欢呼的,有游啊行的,有在楼里冲着日军的背影挥拳头的,有在大街小巷挂起了王耀的旗帜的。他们还不能完全宣示自己的情感,因为关东军还未撤出。新京想了想,在掉在街上的东西中拣了张白布蒙住半张脸,装作是不想被熟人碰到,在小道中穿来穿去,走到了关东军的住宅区。正巧有一个日军在拼命向外拽一个好大的包袱,里边不知塞了多少抢夺来的东西。新京看看四周,没别的人,就悄悄凑过去,一掌切在他的后颈上。
对方软趴趴地倒了下去,新京拍拍手,从他身上缴下了一支步枪和一支手枪。嫌恶地卸掉了步枪尖上的刺刀,新京略一思考,把那昏迷不醒的躯体拖到了行人稍多的路上。被不被发现,被谁发现,就看他的运气了。有了武器,心里敞亮多了,新京大跨步地走向了最近的满洲国政府机关——国务院。
不远处的新皇宫依然是只有地基的状态,国务院的庭中也是一片狼籍,守门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走进门,上楼,举枪,推开总理办公室的门——张景惠果然不在,只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正在飞速收拾文件,闻声抬头,看见枪口,一个哆嗦。
“张景惠呢?你是谁?”新京问道。“张总理和其他大人都去通化了,我是他的秘书。”那男人的回答倒是很镇定:“您是国军吗?”“算是吧。”新京懒得多解释,端着枪,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别人,又问道:“其他人都跟溥仪走了?东——那个官很大的日本人也是?”
“东京大人?好象没有吧……等等,您莫非是——新京大人?”自称是秘书的人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我堂侄是您的警卫,姓高的,您还记得吧?”“好象是吧。”新京想起那个青年曾提过自己的堂叔是什么总理秘书,那面前的这个人也算是半个恩人了。想了想,他压低了枪口:“文件什么的就别收拾了,都放在那里,要是将来上交了,也许能减少你给侵略者效力的罪名。你继续说,东京怎么样了?”
国务总理的秘书——高丕琨点了点头,用镇纸压住了那些纸张:“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就在中午,广播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好象见他领着一大票兵往北跑了。”“往北?不是往南吗?”无论是向本土撤退还是去通化都不应该在北边,那可是伊万军队的方向,他应该还没“热血”到在老大投降后去和伊万硬拼吧。
“不是。对了,新京大人,虽然现在南边好多了,但苏联的军队正在从北边往这儿打,您是不是该避避?”避?这是自己的家,避到哪去,又为什么要避?新京笑了:“我又不是战犯,怕盟军干什么。再说早晚都要见到的,现在这儿是无政府状态,我避了,谁来和他们交涉呢。”
高丕琨“哦”了声,问道:“这今后您打算怎么办?”“怎么办——等他们来呗。要是怕被当成战犯,你也走吧,什么文件都别拿。”“我能拿什么呢,您都回来了,我也还是个中国人啊。”高丕琨笑得有些凄凉:“确实,在为满洲和日本效力的时候,我背叛了国家;可是当时,我们这些普通人,还有你,放着咱们不管、只顾着自己那点内战的那个国家,不也背叛了我们吗……”
“大哥……有他的苦衷。”新京咬住了牙:“一定是上司逼他那么做的,何况内战最大的受害者也是他。”“怎么想是您的自由,只是我这么想,能觉得自己罪责小一些。”高丕琨看向了窗外,对面的治安部前,也正有些穿着宪警黑衣的人,唱着歌儿向四面八方散去。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新京向前走了几步,接了起来。“谁?”“第三小队!苏匪已经把火车站打下来了,请求支援……”“没有支援了,投降吧。”新京说完就挂了电话。这些人是因为战斗没听到投降公告吧。既然已经过了火车站,那离皇宫和其他部门也不远了,他决定去与伊万家的军队见一面。“高先生,”走之前他唤道:“九年来,承蒙您的照顾,多谢了。”“哎?小侄只做了五年警卫……”
新京没有对那个青年做了四年线人的情况多加解释,就快步离开了。从火车站南下的话,必然会经过的重要地点是——大同广场。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东北方向走去。路上找了个垃圾堆把显眼的步枪藏进去,只留了手枪别在腰带上。
没有车马,走这段路也花了不少时间。等他看到了那放射状道路中央的圆形广场时,已经有许多高大的苏联士兵守在那里了。外围有一个正在指挥着什么的军官,挥动着白皙的手臂,用俄语喊着“一,二!”军队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很清澈的声音——是个女人?
新京向他们走去时,女军官很快察觉到了。端着枪转过身,见对方是黑头发,便用汉语喝问道:“什么人?”“中国人,长春。”新京摊开手表示自己是友好的,报完了身份,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是个年轻的俄罗斯姑娘,身材高挑,皮肤很白但有些粗糙。她的眼睛是灰蓝色的,鼻梁挺拔,下巴微微扬着;四肢匀称,仔细看的话还有些肌肉掩藏在那雪一般的肌肤下。(注2)
“赤……塔?”勉强回忆起了这个名字。伊万在换装前,强迫大哥同意在东北修的几条铁路,其中一条就是从赤塔经哈尔滨到海参崴的,与自己家有条支线相连,所以自己也曾和她见过几面。“嗯?你认识我?”姑娘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啊,对了,长春——不就是宽城子嘛!我还以为没来过,原来是老朋友了!”她把枪插回腰间,热情地走过来拉住新京的手,把他拖到了广场中间。
许多苏军的士兵正围着广场的中央。那里原本有一块水准原点石标,但现在不在了。稍一偏头,看见它正躺在一旁的草地上。赤塔在一边欢畅地说着:“早就听说你家变样了,可没想到变化得这么大。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还躲在你姐姐的背后,用又好奇又害怕的表情偷偷看我……”
姐姐?吉林乌拉姐姐的话……虽然近在咫尺,但被人为的间隔开了,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呢。等这边的事差不多了,一定要去看看她。新京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正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赤塔:“请问把这块石头挖出来,有什么用处吗?”
“嗯?石头吗?”赤塔回过神来,看见新京指着的石标:“石头倒是没什么用处,不过伊万大哥说,要在这个地方立起一块纪念碑哦。”她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图纸,展开给新京看:“你看,就是这样的。二十七米半高的石碑,圆形的底座,顶上有架飞机模型。碑上会用俄文和中文刻一些文字,不过具体的还不清楚,就到时候再说吧。”
新京看着图纸上伊万风格浓郁的石塔,又看看大同广场的中心。在这里立起纪念碑的话,确实很有标志性。“纪念的对象是?”“为解放王耀家东北而牺牲的我军烈士。”赤塔骄傲地扬起头,仿佛看到了未来已修建好的碑顶那架英气的飞机。
赤塔留新京做战术指导,新京也乐于借此机会防止苏军误伤家人。两天后,溥仪在通化正式宣布退位,随后携许多遗臣南逃。不久,关东军接到了解除武装、停止战斗的命令,已经基本打下了东北的苏军不费吹灰之力地俘获了缴械的几十万人。
“呐呐,你家的那个皇帝被伊万大哥抓到了哦。他都跑到沈阳机场啦,要是再晚些说不定就已经逃到日本了。”赤塔的心情显然不错,脚下踏着规律的小碎步,要是有音乐,说不定她就跳起舞来了。“那真是帮大忙了,让他跑了太便宜他。”新京擦拭着刚缴来的枪,微笑着回答。他们此时正在占领的关东军司令部中,他对这里并不陌生,但此时的感觉可是大不一样了。
“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火车站前写着‘新京’,‘新京’是你现在的名字吗?”“是的,是被本田硬改的。”“哎呀,真是一点都不好听。”姑娘凑过来,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新京,宽城子,长春……嗯,还是叫长春好听。我们啊,可是一直都盼着春天呢!长春,长春,要是春天又温暖又长就好了。”“是啊,我也觉得叫长春好。”虽然自家的春天实在不算长,不过在伊万家的人面前,他是没资格抱怨的。
“那么还是叫回‘长春’吧!”赤塔笑眯眯地拿起笔,在墙上地图上的“新京”上划了两笔,旁边写上了歪歪扭扭的两个汉字——“长春”。从此,“新京”的名字,从黑土地上彻底消失。(注3)
苏军接收了车站、电台、电报和电话,抓了大批的关东军战俘,绝大部分送回伊万家看管,少数被留下来当成劳力。赤塔让他们建造空军纪念碑,自己却在监工的时候偷偷跑去玩了。一个苏联红军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同广场,却只找到了被拉来代班的长春。蹩脚地用中文问出“赤塔同志在哪里”,长春领着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姑娘正在一个十字路口开心地指挥交通。
士兵上前去打了报告,赤塔点点头,把站在一旁的原交通指挥女兵召了回来,走到长春面前时说了声:“走,回司令部吧。”“出什么事了吗?”长春加快脚步跟上赤塔。“发现日军残党了,好象人还不少,得加派部队去。”“在哪?”“说是在天桥岭……那是哪?”“天桥岭的话,还真不太好找。要不,队伍我领着?”“好~”赤塔停下来,“啪”地一个军礼:“长春同志,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如果只是围追残党的话,任务还不算太艰巨。但如果残党有个优秀的指挥官,情况就不同了。这是长春领着一半苏军、一半抗联随苏联回来的军队时心里想的。在本田投降、苏军势如破竹时仍能聚起一拨让苏军不得不加派兵力的队伍,再加上这几天没怎么听到相关消息——只能是那个人了吧。
明明都投降了还这样负隅顽抗,还真是个任性的首都。长春看看天色不早,报告中有残党出没的山区也快到了,便招呼队伍扎营休息,打算天亮了听听群众的说法再行追击。重要的地方都有苏军驻守,倒是不怕他们夜袭。
然而,一连找了好几天,脚印和踪迹见了不少,却始终没抓到人;这倒有点像当时关东军找抗联。立场反过来了吗,长春冷笑。循着百姓的指点,他们可谓占尽了地利人和,天时倒是不急,权当是进行必胜的军事演习了。
一天,长春负责后半夜的巡逻。与另一个在路上收编的普通士兵在营外巡视时,他突然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但一晃就消失了。长春停下来,努力分辨着。“长官,有情况?”年轻的小兵紧张地问道。“好象有,我不太确定。”长春偏过头走了几步,感觉又出现了,但弱到似乎随时都要消失。大致分辨出了一个方向,事不宜迟,他迅速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我去找,你留下。要是看见信号弹就立刻叫人来追,天亮前要是还没发,就叫大家去东边找我。”“哎?长官,一个人很危险……”
长春把小兵连同他的劝告扔在了身后,拎着武器跑了出去。不会错的,虽然很微弱,但那一定是属于城市的气息。终于要找到你了,为什么会在深夜出现这已经不重要了。为防止暴露目标,他没有带照明用具,而是凭着月光,像野兽般在草木间穿行。声音基本被风吹虫鸣掩盖了,他越来越深入山林,地势也逐渐陡了起来。
气息越来越近了,长春稍稍放缓脚步。要是再近些,就差不多可以发信号弹了。这前边的路只能越来越难走,他们逃也逃不了多远;相隔一定距离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又前进了一段,前边似乎有火光。长春皱起眉头,该不会是放火烧山?……不,除非他们自己也想死在这里。
长春侧向跑了几十步,确定离火光直照的方向远了些,才继续向前赶去。光亮的位置没什么变化,应该不是火把而是篝火,是他们的宿营地吧。长春压下身子,小步疾行,直至终于在重重树影中看到了一片新清理出来的空地及中央的火苗,旁边坐着东京和二十来个残余的日本士兵。他借着火光,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起来。
多数士兵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了,只有少数几个大概是守夜的,强撑着沉重的脑袋。东京也全不是那副光彩样了,他的黑袍已经撕裂了好几个大口子,本就瘦弱的脸颊凹陷得更深,在明暗不定的照射下,脸上显出沧桑的神采。他正作出一副安定休息的样子,但他大幅度起伏的胸膛连远处的长春也看得一清二楚,显然是累得厉害。
刚刚跑了那么远,现在却装出这副样子,果然是要引诱自己过来么。即使知道了敌人的目的,长春也不怕,他一路上都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没有人埋伏或跟踪,所以现在自己还算是处于主动地位。虽然战力差距很大,不过他们在明,自己在暗,只要找个机会把信号发出去再躲起来,任务就算完成了。但东京亲自涉险来引诱他,目的究竟是什么?长春想知道,便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对方也没什么动静,只有一个日军在翻身时发出了不明的梦呓。再这样等下去好象作用也不大,长春悄悄后退,把手伸进兜里。就在此时,东京缓缓站了起来,对抬头看他的士兵低声说了句话,就径直走进了更深的山林里。
终于要行动了吗。长春把手又收了回来,紧张地注视着他。东京头也不回,用散步般的速度前进着,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长春权衡了一下,还是悄悄跟了上去。东京尽拣些难走的路,在山坡和山谷间上上下下。长春跟着,得花点力气才能保持不出声。是想甩掉自己吗?那就没必要特地把自己引来了吧。想让人包围自己?可身后视线所及处还是没人。
东京在一个突兀地耸着的台状山崖前停下了。山崖比别处高出一丈多,像个盒子似的,四围有些陡,要上去很难,但上边是平坦的。他到这里来干吗?长春正想着,却惊讶地看见东京挽起袖子,呼哧呼哧爬上了山崖旁一棵高树。以为他要瞭望,长春急忙把身躯压底在草丛中。但东京却没在树顶停留,而是向旁一跳,稳稳地落在“台子”的上方。
长春瞪大了眼睛。他们到这里的时间应该不长,在这么短的时间中花大力气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他在上边藏了些什么?虽然很想知道,但自己不可能用那么显眼的方式上去,就算困难,也只有爬上去了。看着东京的背影在山崖上逐渐远去,长春走到山崖下,把枪背在背后,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开始攀登。
在石缝里风化的泥土中,生长了坚韧的草,偶尔还有些小小的灌木。抓着这些锋利的植物,脚下还要留神被踏下去的石块,同时还要试图保持安静,即使对长春来说也是很困难的任务。好不容易快要到顶了,长春几乎有些放松的向崖顶伸出手,准备扶住那稳固平坦的石头——
熟悉的铁锈味。
危险。
注1:海兰泡惨案,我不用多说了……这事和十月革命挨得还不算远。
注2:“俄罗斯姑娘”指的是俄罗斯族,赤塔的主要民族(90%左右)。采矿业和畜牧业都很发达,所以设定成原为牧羊女而在工业化之后成了……(核爆)
注3:家乡君名字改回长春其实是在当年12月20日,不过我等不及了(打)而且后边的剧情也要用到所以就提前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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