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945年8月-10月

 

  “砰!”
  “啊——唔!”
  长春从山崖上滚了下来,在棱棱角角的撞击中努力把身体蜷成一团,用胳膊护住头面。狠狠撞到地面,一个很重的东西砸到了他身上,但他顾不得许多,打滚拔枪起身,正好对上了在山崖上居高临下的东京。
  “居然没中招,枉费我一番心思从猎户家借了那么多捕兽夹。”东京也举着枪,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长春抬头与他对峙着,分出余光瞥了一眼刚才砸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粗实的铁条制成的环状底座,带有尖利牙刃的夹子已经合拢。这可是连最凶猛的野猪都能抓住的,长春暗自捏了把汗,要不是刚才反应快,恐怕有几根手指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吧。
  “陷阱加偷袭,真不愧是你的风格。”长春稳端着枪冷冷说道。“彼此彼此吧。本来没想到你真的敢只身前来,算是我从前低估你了。”东京稍稍扬了扬枪:“怎么,现在才准备来找我决斗吗?用枪还是用刀?刀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他空出的手在腰间一抽,锋利的刀刃反射出一阵寒光。
  “决斗早就结束了。”长春不为所动。“你们已经输了。”“少废话!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的诡计!”东京吼道,枪口危险地摇晃起来。“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在那之前不是已经收到本田的通告了吗?”长春已经从家人那里了解了自己被带走后发生的事,冷静地回答。
  “老大他烧糊涂了!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怎么可能投降!”“能不能成功,你应该是清楚的。难道没感觉到,这几年自己的力量在不断流失吗?”“那是发展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只有胜利才能弥补这一切!对——在这里结束你,就还有逆转的机会!”
  “我不会被结束的。别忘记了,我和你,是同样的存在。”他们的生命与城同在,有着比普通人类更强壮的身体和更持久的耐力;但相对的,也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对于你我来说,这些虚弱也许微不足道,但别忘了,在那背后是多少家人的痛苦。”“那又如何!他们现在还活着,还有战斗的力量!”“这些天你在这里,还不知道吧。阿尔弗雷德已经进驻你家了,你想让他换个方式来亲自提醒你这一点吗?”“……琼斯那个混蛋!已经登陆本土了吗!没关系,只要子民们拿出武士的精神来决一死战……”“那你此刻就已经站不起来了吧。”
  东京僵住了。长春仔细看着,发现了他在微微的颤抖,知道他已经在自己的推理中快要得出这个事实了。即使本田没有投降,阿尔在轰炸后将要登陆也是战争双方早就知道的事情。如果他是为了战争而登陆,可就不是像普通轰炸一样简单的结果了。而和平的接受敌军入驻,原因只能有一个——战败。
  “回去吧。战争结束了,生活还要继续。”长春继续说。月亮已经西行,有月光折映在东京的脸上,是一片茫然和孤寂。突然,他一声大吼,猛地把刀举过头顶,冲向想象中长春应该在的位置——然而,毫无疑问地,他在山崖上一脚踏空,面朝下栽了下来。长春大惊,没有多想便向前跑去。只是摔下来的问题并不大,但那刀——
  在翻滚中,东京的刀几乎戳穿了他自己的肋。长春伸手去夺时,也因为对方的反抗在肩上被划了道口子。但他终于把刀和枪都抢了下来,扔得远远的。又经过了一番毫无章法可言的扭打,东京有气无力地仰面躺在地上,满脸都是尘土。长春气喘吁吁地坐着,依然拿枪指着他。
  “……让我死。”战败者喃喃地说道。
  “不行。”长春摇头。
  “你不恨我吗。”
  “当然恨。但是,我们只要守护自己的和平就够了。”
  “哼,不思进取的家伙。”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又是东京挑起了话头。“我们真是悲哀。”“为什么?”“经过了那次改革,本以为能把那个羞辱过我们的混蛋狠揍一顿了,结果,还是输得这么惨。”“不用给侵略战争找借口了。不过,你们已经很强了。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本来会更强的。”“一群落后的人,却拥有拿不完的好东西,让我们怎么不眼红。”“抢来的东西永远不是自己的。”“弱肉强食可是自然的法则。”“那么,我们也要强大起来,直到让你们也感到恐惧。”
  “……哈。”东京扭过头来,狼狈不堪的脸上又挂起了那讥讽的笑意:“直到让我们感到恐惧?你不知道吗——哦,在没落时出生的你不知道也是当然的。关于自老大诞生的两千年来,我们都是怎样在生活。自己家有的,是瘦长的岛屿、地震与火山,东边是大得看不到边的海,西边是强得看不到顶的国。如果王耀想要攻打我们,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谁知道在对那个富裕又先进的人的无限崇敬下,有多少是出于恐惧。
  “因为恐惧,我们一直卑躬屈膝地臣服。因为崇敬,我们如饥似渴地学习。在王耀关起大门的时候,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也关了起来。可是,与他一样,我们错了。阿尔弗雷德的船队度过了那片无边的海,而在此之前,曾经神一样的国度也被亚瑟打败。我们颤抖着张开了眼睛,战战兢兢地接受着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崭新的世界。
  “在离开了你们的同时,我们变得空前强大,不久,居然打败了曾经敬畏着的人。但我们的国土还是太小了,想要生存、想要发展,想要有不与别人低声下气交涉就能满足需求的资源和土地——自然而然的,我们把目光瞄向了这里。把让我们曾经恐惧又渴望的地方变成我们的东西,这就是我们几十年来的夙求。”
  “你们败了。”长春仰头,看见启明星正在从东方升起。“国土小不是借口,亚瑟的国土比你们小很多,并不妨碍他成为强国。”“你以为日不落帝国是完全凭自己的力量建立的吗?他从殖民地掠夺的还少吗?”“那些地方也会脱离他的,总有一天,像我一样。”“他已经夺走的东西却不会还回去了。建立在掠夺基础上的强大帝国,才是这世界的调律者。”
  “一定会改变的。要说的话,阿尔弗雷德不就是这样的典范吗?从亚瑟的桎梏下逃脱,建立了自己的强大国家。”“是啊——如果他所换用的怀柔侵略更符合你的意愿的话。”随着天空的颜色逐渐由深蓝变成浅蓝,东京轻蔑的表情逐渐明晰了起来:“好了,闲聊差不多该结束了。那么,从此被剥夺了首都身份的新京大人,打算对他一败涂地的战俘做些什么呢?”
  “叫我长春。你剩下的战士,只要不再顽抗,基本可以活着交给赤塔。而你本人,按照惯例是要送回家的。那之后的情况,就看你的斡旋了。”长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站了起来,掏出信号弹发射了出去。在晨曦中,信号弹的光芒照亮了苍翠的群山。

  养足了精力的联军并没比疲倦的日军晚到多少。原本气势汹汹先到的日军先是看到了长官被任务目标挟持,又听到他亲口宣布了已经投降的消息,立刻变得垂头丧气。赶来的长春副官抱怨了一番长官的卤莽后,兴高采烈地押着残党回去了。东京的押送,则由长春亲自进行。
  虽说是押送,长春考虑到他这些年来对自己尚算是客气,只是彻底清查了他身上的可疑物品后,与他坐进了同一辆吉普。东京轻轻敲打着车窗玻璃:“是阿尔家制造的呢。”“和伊万同为盟军,也达成了战后的合作协议,送几辆过来也是正常的。”“大国的合作?他们两人在打败了我们后能携手多久,我倒想看看。”“这些就不用你费心了,先考虑好自己家的事吧。”东京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回到长春城后,杂七杂八的手续又办了一些。两天后,阿尔派人来接东京。在大房身机场那唯一的一条跑道上,东京走到舷梯口,转过身来,看着长春。“就这么放我走了?”“否则怎么样,难道还有人想留你吗。”“已经做过的事,是不能后悔的呢。”东京向东看着城区那些房屋尖尖的顶,它们现在已经再次易主:“但,我猜你会后悔的。”“感物伤怀了?别耽搁了,没过多久你就会忘了这里吧。”“是吗。”东京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在美军的监视下走上了那架军用飞机。
  很久之后,长春才弄明白“你会后悔的”这句话的含义。

  “为什么还没有我们自己的军队过来呢?”在经过了一个月的军事管理后,长春终于忍不住问赤塔。虽然按理说苏军的管制比日军的好很多,少数侵犯未婚女子的苏军士兵也受到严厉惩罚;但战争已经胜利,这样总归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知道呀,不是有两伙人在西南谈判决定谁来当王耀的上司吗?大概要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分配自己的势力范围吧。”赤塔认真地托着下巴。“瞧你说的,又不是胡子在分赃——唔!”正在打趣的长春突然按住了太阳穴,赤塔急忙凑过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有点头晕。”长春勉强回答。这感觉很不妙,简直就好象……
  “赤塔!”他突然大声说,把姑娘吓了一跳。“你们有治疗鼠疫的药物吗?”“有是有,可是鼠疫不该在这个季节流行吧?”“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别的病,但是五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是吗?那问题可能就有点严重了……”赤塔的眉头锁了起来:“我们只准备了少量军用的,要是在居民中大规模爆发起来,肯定不够用的。”长春站起身来:“控制人口流动就拜托你了,我去联络一下药品生产部门。”然而考虑到现状,生产也未必赶得上。
  不久后,鼠疫果然在城里城外爆发。除了鼠疫,有大量马匹也感染了鼻疽菌,又传染给人。不仅长春附近,伊万家临近中国东北的地方也如此。许多地方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这太奇怪了!”赤塔愤怒地握着拳头:“虽说战争过后常有瘟疫,但这里和东西伯利亚的尸体都有仔细处理!而且都一个多月了才爆发,这很不正常!”“五年前的那一次也来得蹊跷,好象有人特意安排似的。”长春的脸色有些苍白。“故意安排?本田有这个能力的话,阿尔弗雷德怎么没告诉我们?”(注1)
  长春正在回忆本田设在东北的研究机构都有什么时,电话响了起来。赤塔顺手接过:“喂,中国长春。……嗯,稍等。”把听筒递了过来:“是沈阳。”长春急忙接过:“沈阳大哥!你那边没事吧?”“指的是瘟疫的话,你先关心好自己的情况吧。我要说的是别的事。”“是什么?”“十月初,谈判差不多就能出结果了。王耀大哥准备在重庆顺便也开个家族大会,讨论以后怎么发展。你家里的那些城市就交给你通知了,大家都要去。”“和上次的万寿宴一样吗?”“……不。”沈阳沉默了一会儿,长春也知道他沉默的缘由。
  那个时候,世界的工业革命尚未完成,他还是个孩子,大哥也还被蒙蔽在千年强国的梦中。那时的家宴还金银玉翠琳琅满目,东方的岛国也照旧献上了自己的朝贡。可如今,在战火反复蹂躏后的如今——即使胜利,他们又怎么能在哀鸿遍野中歌舞升平,又怎么能在民生凋敝中荣华富贵。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个心思。
  “就是正常的开会,让大家把家里的人口、工业剩余、矿产什么的都统计一下带过去,具体时间到时候再通知你。”沈阳继续说,“我去通知小滨了,回见。”“回见。”挂上电话,长春轻吁了口气。瘟疫还在蔓延,人口还是少报点;矿产和本田留下那些工业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吧。给吉林、四平等人打了一圈电话,长春开始着手准备需要的东西。
  十月十日,漫长的谈判终于结束,重庆发布了谈判的成果,人民才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只要不和自己人打起来,就一切都好办。沈阳的电话也在这时候到了,长春与几个亲人一起坐上了开往重庆的飞机。

  成都在机场接机。“小渝在筹备政协会议呐,忙得很,就支使起我这个当哥哥的了。”虽然嘴里这样说,但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这是会议室和宾馆的地址,可以上外边雇两黄包车,得闲的话最好先去看看吧。别怪我们礼数不周,实在是……唉。”
  等出了机场,见到了那座城市,长春才真切感受到五年的轰炸对这位兄长的摧残。虽然很多地方已经重建,但仍然有不少废墟躺在未来得及清理的大地上。从周围行人的低声议论中,能听出轰炸造成人员伤亡的端倪。但即使这样,大街小巷依然挂满了红幅彩旗,庆祝重庆谈判的成功。
  在会场外和众多兄弟姐妹见了面,大家大都身上有伤,但脸上喜气洋洋的,许多和在万寿宴上见到的相比变化不小。南京的状态已比随汪精卫来时好了很多,上海据说要第二天凌晨才能飞到;延安在几个月前已经陪同到达,正在给南昌介绍情况。许久未见,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王耀适时地出现了一下,把正在门口喧闹的南宁和昆明劝回了旅馆,大家也一起向旅馆走去了。
  长春了解的人不多,只和东北的城市们走在一起。吉林情绪高昂地宣布自己将取代弟弟成为省会,长春听了只是微笑——如果做省会就是像这十四年一样,那不做也罢。何况此刻的姐姐确实比自己更发达,还有松花江的航运,更适合这个位置。(注2)而自己,只要走着正常发展的路就够了。
  到了宾馆,城市们基本按地域走进了不同的房间。长春分到一间很小的单人房,里边很干净,但大约是由于疏忽,墙上的老式钟表已经停了。长春摘下它,拧上发条,又对着自己的旧怀表调好了时间才挂回墙上。向西走了一个多时区,天色显得很早。但自己是已经习惯了东北的作息时间的,长春吩咐侍者第二天六点叫醒自己,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长春整理着会议的用品,又复习了一下家里城市们之间的关系。乱糟糟忙碌了一番后,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顿时愣住了。七点四十。会议是八点开始,从这里到会场少说也要半小时。明明特意早起了,怎么会过得这么快?长春匆匆把剩下的文件塞进手提包,套上外衣就冲了出来。
  一路上接受着行人的侧目,长春呼哧带喘地跑向会场。路上没有看到其他兄弟姐妹,只有我一个人迟到吗!这么重要的会议居然第一天就迟到,会被怎么看待啊……长春边跑边悲哀地想,甚至忘记了停下来雇辆车。
  终于跑到会场门口,长春擦了把汗,看了看怀表,八点零五。完了,已经迟到了。那就索性停下来整理下仪表吧……长春放下包,边整理衣领发梢边忧伤(?)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呜呜,大家此刻都在会议室认真讨论了吧……明明房间很近的为什么没人叫我呢……
  前厅空空荡荡。走廊空空荡荡。走到会议室门口,长春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过了一会儿,里边才传来声“请进阿鲁。”长春轻轻推开门,同时用他最真诚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来晚……哎?”
  会议室也空空荡荡——准确来说,只有王耀和重庆在排椅子。重庆看着气儿还没喘匀的长春,有些惊讶地招呼道:“早上好啊长春,你来得真早啊……”
  早?长春急忙把目光投向会议室后方的钟表——七点十分。又看看自己的手表——八点十分。正好差一个小时。
  ……等等,好象想起是怎么回事了。从一九三七年开始,伪满洲国使用了和本田一样的东九区时,比王耀家其他地方早一个小时。虽然在赤塔来后已经改了回来,但为了参加会议自己特地翻出了之前保存的怀表。因为重庆要往西边很多,所以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结果早来了将近一个小时……长春默默叹了口气。但想想早来总比迟到好,就转而微笑道:“好象是早了点。大哥早,重庆哥哥早,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吗?”“打扫都差不多做完了阿鲁。……要说的话,不知不觉满头大汗了,帮忙开窗通下风阿鲁。”“好的。”长春走到窗边,拨开拴,推开了那木框的窗子:“打扫的事交给清洁工做就可以了,哥哥们居然亲自来,真是辛苦了。”
  “只有这一场阿鲁。”本来是客套话,但王耀认真的回答让长春愣了一下。“只有这个会议一定要自己来打扫,因为……”王耀微笑着,无比温暖,又带着几分哀伤:“因为这是我差点被夺走的可爱亲人们,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能够重新聚在一起的重要日子呐。虽然有一个,已经再也没办法和大家在一起了……”
  “大哥……”重庆有些担心地呼唤道。“……我没事。这种事情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王耀抬起头来,拍了拍重庆的肩,又转向了长春:“只要能守护好现在我们还能守护的家人,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足够了阿鲁。”他乌黑的发丝在秋风中微微飘拂。“所以,宽城子……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你来早的原因我差不多能猜到……没必要因为多出的那六年而愧疚。没能早点说服上司去帮你们是大哥的不对……但现在,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大哥……”长春不由得向王耀一步步走去。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在面对其他国家时,脸上永远写着坚毅与刚强、写着绝不认输的勇气;可是在家人面前,他的表情一直都如此温柔。他的身体已经羸弱了几百年,可是一旦有家人需要保护时,又能从中迸发出无穷的力量。这样的大哥,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多少次;可是,这种从心底涌出的,温暖到炽热、熟悉到窒息的强烈感情——是什么?
  等长春发觉过来时,他已经伏在王耀的怀里,泪流满面了。王耀轻抚着他的短发,听着他哽咽的、与其说是诉苦不如说是撒娇般的诉说:“大哥……我真的好怕……张将军走了,抗联失败了,大片家园在沦陷,打了胜仗的地方也没守多久……这里也好,世界也好,战况变化得好快,完全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人们都学会了日语,战争长得好象没有结束……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早上醒来,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在敌人与外人的面前,这座年轻的城市所表现出的坚强不是假的。但,那只是一层坚硬的痂,保护着里边柔软的伤口。只有在亲人的面前,不再有人在身边或侧目相审、或虎视耽耽的时候,他才真正从无法反抗的强迫接受、强迫冷静中解脱,释放出了这十四年压抑住的情感。
  区区十四年?
  整整十四年。
  “都结束了。”王耀爱怜地看着怀中已经长得很高、却哭得浑身颤抖的长春。“我们都会强大起来,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别哭了,只要撑下来了,经历过的所有苦难都是你宝贵的财富。”长春抬起头,努力控制抽噎,但泪水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下淌。王耀有些宠溺地用拇指拭过长春的眼角:“唉……这些年,大家都辛苦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毕竟,你还只是个孩子啊……你的湾姐姐也快要回来了吧……”
  在更多兄弟姐妹陆续到达前,长春及时擦干了眼泪,等候在自己的座位上。就算能在大哥与重庆面前撒娇,他也不想在继(自以为)迟到后再给亲人们留下“爱哭的男孩子”的印象。
  会议本身进行得既顺利又温馨,毁损严重的城市主事恢复,有本田资产的城市主事生产和支援。但这只是个大方向,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各地区上司的意思。
  会议结束后,城市们都各自回家完成分配的任务。很快,台湾也回到了阔别五十年的大哥身边,全国又是一片欢腾。王耀家的情况稍有稳定,与伊万的退兵谈判也快出现了结果。但这结果,是长春没有想到的。

注1:我真没查着关于731部队是什么时候最早被耀家人发现的,在长春的100部队就更晚了;唯一能确定的是阿尔为了获得本田的细菌实验资料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注2:根据父样的说法,即使经过了本田14年的建设,吉林姐姐还是比家乡君发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

 

上一章 返回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