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33年-

 

  接下来一段时间是相当无聊的。每天在警卫的“保护”下与溥仪共同行动,“上朝”听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请执政定夺,真正的大事早被本田拿走处理;“退朝”后被带去“视察”新盖的房子新修的路,看不见被强占田地房屋的市民村民抗争留下的血迹。工业、矿产、农林业都被大力发展,只是在那先进技术的外表下,隐藏了太多压迫。
  看来本田菊真打算把这里当成长久的家了。他们出行时,城里的百姓都躲进屋里不知情况如何,新京只能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大致了解整体情况。自溥仪搬来起,已经很久没有受伤的痛感,只是时有乏力,偶尔会头晕。但他当想休息一下时,又有种病态的亢奋拦着,让他无法沉眠。看来大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长久下去也未免出事。新京掐着日子,从零星的碎语中收集着宫墙外的消息。
  那一日,新京又去陪皇帝察览东郊的净月水库。(注1)鉴于他最近没什么动静,本田也就略微放松,让两个警卫与他并排骑着三匹马,把他夹在中间;自己领头,溥仪与大批仪仗在新京后头。越过大半座城,走到伊通河桥边时,突听一声“杀啊!”,两边的树丛中突然闯出大批土匪来!
  “保护执政!射击!”本田立刻拔刀下令,仪仗队中隐藏的士兵立刻丢下礼具,把溥仪等人围在中间,向土匪们开枪。土匪们也开枪还击,在枪弹的掩护下,几个骑马的土匪跃出弹雨,直向圈中的几人冲去!
  本田猛地横刀挡住几枚子弹,挥手斩倒先扑来的一人,鲜血与尸首一同落下,迫得包围圈向外退开几步。后几个马贼抓住空子赶到,将本田、溥仪与新京团团围住。见本田危险,两名警卫不再管新京,冲回本田身边试图赶开众匪,不敢轻易开枪,斩马大刀、武士刀与短刀寒光乱闪。日军人多势众,在圈中战斗的匪首见无法得利,瞅准手无寸铁又无人保护的新京,大喝一声:“小的们,撤!”劈手拎起新京扔在自己的马背上,用力一抽马臀,驱出包围,钻进丛林,与众匪迅速脱出日军视线。
  “第四小队,追上去!”本田立刻下令,十余骑兵应声而走。本田转过身去面对溥仪:“执政无恙?既如此,请继续前行。”溥仪惊魂未定,犹豫着问道:“新京他……?”
  “城在此,他死不了。”本田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再理会溥仪脸上的不满,径自驱马领队,继续东行。
  也逃不了。他心说。

  新京紧紧伏在马背上,马背、缰绳与土匪的手臂形成一个不稳的圈,把他绕在了中间。马背颠簸得厉害,让这样“骑马”还是第一次的新京也有点眩晕感。如果抓住鞍辔把土匪踢下去再夺马逃走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逃了又能到哪里去?自己此时是不能远离这片土地的,与其再次回到本田的禁锢中,不如去这些早晚要见一面的土匪的窝点,再作打算。……反正,凭几十个家人,毁灭不了并非人类的自己,新京自嘲。
  在马背上颠了半个多时辰后新京觉得自己快吐了,开始打算是不是和那土匪换个位置坐坐——大概自己表现得太老实,以至于他都没费心停下来确认自己是否昏过去了?就在此时,缰绳一紧,从他耳后带过一阵风声;马抬起前蹄嘶鸣,突然的落差把新京掀向了后方,撞在土匪身上,又被抓着领子提了起来。接着土匪也跳下来,一手把自己勒在他胸前,另一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新京大惊,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发现对方的力度与其说是要勒死自己,不如说是种警告。于是他镇定下来,听着杂乱的马蹄声接近了自己的周围,下马的脚步声也陆续传来。抓着自己的人转身,于是新京看见大批土匪骑马走来,下马,聚集在自己与匪首的面前。
  一个土匪上前汇报:“头儿……啊不,长官,方才鬼子们追上来的十几人被兄弟们杀了一大半,缴了他们的枪和马,有几个逃走了。(注2)”“嗯,知道了。”背后人应道,接着新京感觉身体被向上提了一下:“这次虽然没杀了鬼子的头儿也没弄到小皇帝,但这小子和他们一起,估计也是个大官,大概有点用处。”
  “管他什么用处,和鞑子一伙的,全都杀掉!”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吼道,不少人随声附和。“不成,没准他知道什么情报,可不能让他死喽!”掐住喉咙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热气喷到了新京的脑后。
  “情报?那还不简单,交给我就好了!”一个精瘦的土匪走上前来,打量着新京。“啧,不错嘛小子,居然还没吓到翻白眼?上次落在我们手里的那个鬼子,可是吓到汉语鸟语都不分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土匪们一起狂笑,粗野的笑声震动了整个原野。
  是吗,果然,一直是他们在进行着不屈不挠的反抗。新京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般,有些欣慰的想着。等笑得差不多了,精瘦的土匪上来要人,因为新京一直没有反抗,匪首也就没什么防备的撤了手:“瘦子,轻点儿下手,杨将军可交代了,有点儿官位的,都活着带去见他!”瘦子笑道:“是是是,长官,我手下有分寸!”便蛮不在乎地去抓新京。
  说时迟,那时快,新京等到他的手伸到自己身前,快速伸手,一把夺过他的手腕向后扯去,扯到直时向上一掰,卸了他的腕子;惨呼声还未出口,新京已抓住瘦子领口,借势前扑,半圈转过,正对匪首,两指正掐着瘦子的咽喉。
  被瞬间逆转了局势的土匪们反应过来,各自怒吼着拔刀举枪,但碍于瘦子没有立刻上前。匪首看上去也十分震怒,瞪着两人。瘦子缓过劲来,大叫道:“头儿!别管我!剁了这小子,给咱的爹妈老婆孩子报仇!”听他此言,后方的土匪们也一阵骚动。但新京不为所动,明亮的双眼一直盯着匪首。匪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但他还是抬手制止了众匪,开口了。
  “小子,你想做甚?”
  “请带我去见你们的‘杨将军’。”新京平静地说出刚听过的名字。身后立刻一片哗然:“小子!你是哪的奸细!”“杨将军哪是你这孬种能见的!”“告诉你,你打得过瘦子,可你要敢动杨将军一下,老子剁了你!”但匪首依然镇定着,问道:“你身手不差,为什么不在半路逃跑?你到底是哪路来头?”
  不错。新京暗自赞叹,虽然看上去是没有头脑的粗人,但这匪首既冷静又有心思,是块材料。随手压下瘦子的反击,新京略一思考,报出了自己的本名:“我即是这片土地,名为长春。”
  如他所预料,背后传来惊奇和怀疑的声音。但面前的人扶住下颌,略一沉思,便抚掌说道:“既然如此,带你去见杨将军也无妨。但你既然无法证明身份,便不得不委屈你一下。”
  “如何委屈?”
  “放了他,予你一匹坐骑,在我们中间随同而行。但你不能持有武器,一路上用黑布蒙眼——若真是长春,区区蒙眼是不能让你从马上摔下的吧?”
  “那是当然。”新京微微一笑。“我若真是长春,这关东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发肤,即使不知路途,到了哪个地方,我也都认得。”说罢张开双手,瘦子边咳嗽边耷拉着右手退回众匪中去。“至于武器倒大可不必担心,鬼子身边,哪会留不听话的火枪口?”
  “好,有胆识!长春,我们本也要带着抓到的人去与杨将军会合,以防鬼子有变,稍作休整,马上出发!”

  休整时,“长官”领着众匪简单对死在本田手下的兄弟进行了悼念,接着自己骑了缴来的马,把原本的马给了新京。“这家伙,跑得快,性子也烈,能不能骑,看你!”他拍着马背笑道。已接好了手腕的瘦子撕下了黑衫的一条,泄愤般地狠狠绑住新京的双目。听着四周的马匹大约已经围拢了来,新京摸着缰绳马镫,利落地飞身上马,赢来一片稀落的惊叹。
  那马起初安静着,但觉出背后比往常载的人轻时,立刻开始喷鼻,前蹄不安分地踏着。长官在一旁看着,令了声:“兄弟们,把它围起来,免得这厮撒野窜了出去!”土匪们应声上马,围成一个大圈。长官的马一声嘶鸣,扬起前蹄,试图把新京掀下去。新京抓紧缰绳,一手摸着马鬃抱住了马颈,顺着毛向下揽过,马便受用地落下了前蹄。新京立刻直起身体,凭细微的震动判断下一步的行动。果然,那马又把头向下一埋,向后尥起蹶子,向前栽过;新京夹紧马背,双脚前蹬,按住它的脊索,又把缰绳顺着马鬃向下抹过。顺毛使马的啼鸣舒缓起来,但又不愿就此放弃,于是扭动身体、跳上蹿下,试图摔下骑士;而这种颠簸恰是幼学骑射的新京所最习惯的,想起长官双关的话,料想不会任自己走错方向,索性坐稳鞍子,在马臀上用力一拍,大喝声“驾!”,也不管冲什么方向,挤开两组人马,笔直地冲了出去。
  长官大笑,喝令道:“兄弟们跟上!把他们的方向拧过来,咱们也出发!”当先跃马扬鞭,追了上去。
  一路上众马奔驰,春末的风从斜后方吹过,看来是在北行。土匪——现在该改叫土兵——给新京换上了农人的衣服,以免被人怀疑。虽然看不见,但新京听得见,听得见那些以往对土匪避之不及的百姓们对他们诉苦;听得见本田的语言呜里哇啦的响起又远去,听得见村人失去亲人的悲泣。他咬紧牙关,无论那位杨将军是何方神圣,都一定要说服他拯救这些自己的家人们!
  几日过后,明明是入夏时节,新京身周的气温却变低了,看来是进入了丛林或山区,正是土匪们经常集聚的地方。马步逐渐放缓,长官凑到新京的身边说道:“喂,长春,杨将军离着不远了,小心阴谋被揭穿呐。”“啊啊,是啊,要是有什么阴谋的话。”新京心不在焉的回答。
  “等会只有你我进去时,我可不敢就这么放着你。”
  “……请便。”大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真是,明明看都看不见,还能做什么?但如此看来,那位杨将军真的很重要,如果凭这样更容易取得信任的话,倒也无妨。“需要我现在就下马?”
  “随你。之后还在我的马上就行。”
  新京勒住缰绳,拍拍马颈,扶着鞍子下了马。长官与几个土兵走到他的身后,扶住他的肩膀,拿出绳子,把他的双臂反剪在背后,捆了起来。粗糙的麻绳逐渐勒紧,新京抱怨了句:“喂,太紧了。”长官狠狠打了个死结,一边笑道:“忍忍吧,快到了。到时候该解开就能解开,要是不该解开——那就永远也不用解开了。”新京不屑地哼了一声。长官把他推上自己的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两手把他夹在中间,吆喝着继续前行。

  约莫一刻钟后,有幽风抚过新京的脸,即使在山林也显太凉,看来果然是个山洞。马步停下,长官跃下马去,也把他拎了下来。等站稳了,新京又被抓着绳子往前推着走了一段,便听到了喝问:“站住!暗号?”长官放下绳子,两手捂住新京的耳朵说了几个字,又继续抓住绳子。于是新京听到对方的声音明显缓和了:“行了,进去吧。这个是鬼子还是鞑子?”长官边推着新京往前走边说:“保密。”“嘿,你对你小舅子也保密!”看门人半是愠怒半是玩笑地说。“得了,你不也管你姐夫要暗号吗?”长官哈哈笑着,新京感觉眼前逐渐暗了下来。
  走了百十步,视野逐渐明亮。拐过一个大弯,长官停了下来,又捂住了新京的耳朵,开始与某人对话,依稀是个威严又平和的声音。对话完毕后,长官把手伸到新京脑后,解下了黑布带。突然的光明让置于黑暗已久的新京感觉刺眼,又不能用手挡光,只得尽量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山洞与眼前的男人。
  男人高高的个子,穿着一身军装,浓眉大眼,颧骨突出,双颊下凹,似乎是吃不饱睡不好很久了。胡子也很久没有理,脸上还有冻疮没有完全愈合的痕迹。但他的精神很好,上下打量着新京,最后目光停在他的脸上。而山洞大约五米见方,除了身后的通道,还有个挂着门帘的洞通往深处。山洞正中是张破旧的大桌子,上面铺着地图和其他的文件。几盏油灯点亮在山洞的各个角落,为这里提供着飘忽不定的光明。
  面前的男人带着点笑意开口了:“说自己长春是吗……那么,请随我进来一叙。王队长,你也来。”取了盏油灯掀开帘子。长官应了声,揽住新京的肩膀,随着那人走进了门帘后的山洞。
  小道又黑又曲折,绕来绕去,风吹得油灯火光明暗不定。在微暗的光芒下,新京看到前方的地面上露出几张草席的角;再拐过一个弯去,发现草席上脸冲里卧着一个人。那男人伏下身轻声说了句话,卧着的人便撑起上半身,缓缓转过脸来。
  “哈尔滨二哥?!”新京吃惊地叫道。坐起的男人高大却瘦弱,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左手上还绑着竹条吊在颈上。原本光滑的短发此刻弄得乱七八糟,只有眼睛还余着些神采——不是北疆的哈尔滨却是谁!
  哈尔滨也吃了一惊,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疼痛和虚弱跌回到原地:“长春!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给本田抓去了吗?!”“我——”刚要开口,新京立刻警觉地望向了那个男人:为什么哈尔滨二哥会在你的山洞里?
  被望着的男人拍了下掌:“看来是都没错了。既然这个是哈尔滨,那这个也就是长春了。”对王队长吩咐道:“行了,把绳子解开吧。”王队长抽出匕首,把绳子割断了。在新京抚摸被勒得生疼的手腕时,男人对他解释道:“我是杨靖宇,将军算个虚衔儿,是奉了中华苏维埃的命令,前来东北抗日的人。前段时间鬼子打去北边的时候,哈尔滨拼命抵抗,结果只挡了鬼子一阵子,就重伤沦陷了。我恰好领着革命军在那里,就把他救了回来。虽然经过紧急抢救,命保住了,可现在外边还在搜捕他,只能暂时藏在这里……”
  哈尔滨挣扎着说道:“不要紧,我还能打!等我的伤好了,我就……”“醒醒吧,二哥。你的城还在鬼子手里,你的伤怎么可能完全好起来。”新京叹气道。
  “我——!我总不能任那帮禽兽摧残我的家人——!”
  “所以,就依靠一下家人们的力量吧。”新京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杨靖宇。“杨将军,为了这个民族、这片天地,请我们共同努力吧。”杨靖宇点点头,对哈尔滨说道:“你还是好好休息,事情先交给我们吧。”
  三人回到了点着油灯的山洞,开始商讨作战计划。新京在地图上标出了所有藏有土匪的山冈,提供了各地的物产与人情,但日军方面的消息他所知不多。经讨论他们决定,为防止本田屠杀无辜百姓,仍把新京送回去,伪装成自己逃回去的模样,尽可能获取情报,再想办法送出来。若监控太严,则就在城内鼓舞士气、暗地破坏日军的计划,保障人民的斗志。
  计定,杨靖宇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新京望着高大的男人,开口说道:“将军,我所想到的计策,你都已经实践过了。此后怕是见面机会不多,在这里先行感谢和道歉。请原谅我无力拯救自己土地上的家人,万分感谢你为了大哥、来到这片遥远的土地上战斗。”
  “‘遥远的土地’?……哈,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吗。连这些弟兄们都有大半信了我是东北人。”河南的汉子爽朗地笑着。“但,这片遥远的土地和我的家乡是紧紧相连的,要是鬼子把他们强行撕开,可是比撕心裂肺还要痛。”他低头,缓缓抚过地图上一个个代表城市的小点:“所有的人都是亲人,所有的土地都是家园,即使死亡,也绝不会——拱手与人!”
  杨靖宇便把新京带出去,和刚由土匪改制不久的抗日革命军将领们照了个面,交代了一下情况。其中一个提出,把自己手下刚发现、还活着的两个汉奸探子交给新京杀了带回去,以防日方起疑。新京狠狠心允了,向将领们打听了个较近的日军控制城市,便准备启程到那边去。
  
  双城的城外,一队日军正在进行例行的巡逻。远方有马蹄声传来,他们扭头一望,看见三个骑马者两后一前奔驰而来,穿的不是帝国军装。
  “構え!(举枪!)”小队长下令,但不排除便衣特务的可能,没有下令开枪。三人逐渐跑近,最前边的突然掏出手枪,左右开弓,一枪一个,把后边的两人打中,两人应声落马。杀人者伏在马上向前跑了几步,也力竭滚落下来。
  “俺についてこい、銃をちゃんとつかまれ!(跟我过去几个,枪扶稳!)”见此情景,小队长招了招手,带了几个士兵过去,停在还活着的那人面前,喝问道:“お前は何者だ?(你是什么人?)”
  “味方だ、撃つな!(自己人,别开枪!)”对方也用日语回答,气喘吁吁的,但似乎很是宽慰。小队长怀疑地“啧”了一声,叫两个手下把他架起来,露出一张年轻而狼狈的脸。
  “名前は?(名字?)”
  “……新京。(……新京。)”
  小队长吃了一惊,瞪着他,从怀里掏出张相片,看看照片,又看看他的脸,最终确认是同一人后,才再次开口:“確かは新京殿だ。貴方が地方の匪賊に攫われたと聞いてましたが、どうしてここに?(确实是新京阁下。听说您被土匪掳去,怎么会在这里?)”
  “やつは私を攫った後、追いたの兵士たちを殺し、馬を奪った、私をこの辺に閉じ込めた。最近で看守が少 ないから、私は機会を見て馬を奪い逃げた。信じられないなら、あの三つの馬に满洲国の印があるかど うかを御覧なさい。(他们把我掳走后,杀了去追赶的官兵,夺了他们的马,把我关在了这附近。这两天看守的人少,我瞅了个机会就夺了马逃出来了。若不信,请去看那三匹马是不是打了满洲国的印记。)”新京镇定自若地说着谎话。
  小队长将信将疑地派人去检查了下,发现在马腹下果然有着烫印过的痕迹。“ならあの二人は匪賊ですか?(那么那两人便是土匪了?)”
  “そう、銃もあいつらから盗ったの。(是的,枪也是从他们那里偷的。)”
  “では、今から私たちは貴方の守り番です。銃は私に保管してください。(那么,现在起由我们来护送阁下回去,枪就请交给下官保管吧。)”
  新京把枪递过去,小队长接过枪,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他们有枪,为什么没向逃跑的阁下开枪呢?”
  是中文。新京心里咯噔一下子。其实马上的两个汉奸早已被杀死,而把尸身用坚韧的细丝以骑马的姿势固定在两匹训练有素、奔跑平稳的官马上,跟新京的马近距离随行。方才新京开枪时,其实同时割断了操控在自己手中的细丝,才使两具尸体从马上摔下,寄希望于距离远时日军看不到这些手脚。但此刻新京只得迅速编排出理由:“我……我骗他们说我是满洲的高官子弟,只有保证我的安全才会得到高额赎金。大概他们以为我根本逃不掉,也不知道我有枪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新京大人。”似乎信了这套说辞,小队长下令把马带回去,搜清了两具尸体上的物品,便原地把尸体焚烧了。在感到嫌恶的同时,新京松了口气。如果把尸体运回去交给本田的法医解剖,发现死亡时间和原因不对,那谎话就全部戳穿了。小队长转身,对新京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押回了双城。
  在两个班的“保护”下,新京乘上了归途的火车,“享受”了包厢级的待遇。被二十多双眼睛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新京只好看着窗外。
  广阔的松嫩平原上,绿油油的小麦、高粱、大豆、玉米朝天长着(注3),在少有起伏的原野上微微摇摆,偶尔看到农人忙碌的身影;只是不知秋天过后,这些作物将送到哪国人的口中?“天河”松花江上漂着的船里,又是运送给谁的物资,要拿去做什么用处?这美丽的河山,勤劳善良的人民,何时才能重获自由与幸福?

注1:现净月潭国家森林公园。
注2:这一段是在学校写的,手头没资料所以时间有点混乱……山林队(土匪)有杨靖宇组织的抗日始于1934年,这里主要表现的是他们匪气未退的抗日状态。
注3:现在东北盛产的水稻是本田引进的……小麦和玉米我都不确定当年有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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